楼梯与水母维修艺术·陆拾肆 白葡萄酒(下)(1/2)
那是一种足以切开一切的规则。
至少对于楊木来说,她看见的便是如此。
从那一层树叶之上的某一个地方出现的线条,落入到这一个白色的城市之中,那线条并不属于这一个城市,并不属于这一个楼层,她很确信这一点,楊木十分确信这一点,那是从这个城市之外来到这个城市之中的线条。
那线条并不是无限的,而是从一个点到另外的一个点,在这两个点中间连接起来的,就是这锋利的线条,那线条并不陌生,那是一种‘虚线’,就像她不知道多少次在软件上使用的工具,虚线,然后裁剪。
这似乎和她拥有的那两个符号源自于同一个地方。
而在这丝线落下的时候,她正用罐子扭转着它的双手,那五秒钟的撤回让一切都十分凑巧,那五秒的后退,那五秒之前所发生的一切,她站着的地方,她的动作,她的行为,还有‘它’的位置,一切都在她预想之中。
但是这线条,并不在她的预想之中。
在她的五秒钟之前,在整个城市的五秒钟之前,这一根线条并不‘存在,并不存在于这个地方,不过想来也是正常的,毕竟线条又不属于这一个城市,在这个城市之外的地方的线条,在整一个楼层之外的线条,自然不会被这一步撤回影响到。
现在,线条已经进入到这座城市之中,她看见那线条落下,看见那带着锋利的线条落下,没入到树木之中,然后,穿过了那一个人的手指,那线条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,就连楊木也无法做到,那线条的速度并不快,站在线条面前,她无法产生任何干涉线条的想法。
她只能够看着它的手指被线条擦过,一小层的皮肤被切下,紧接着,那被线条没入的部分,属于树木的部分被切割了下来。
这一棵树,这一棵宏伟的树,被名为裁剪的线条切开了。
她再一次看见了它的脸,她依旧能够看见情绪,属于那一张脸的情绪,除此之外呢?除此外,她还看清楚了她的脸,她看清楚了它的容貌,它的头发,和之前每一次争分夺秒的五秒钟不同,并非凌乱的动作和疼痛感的冲突,这一次,她在一种平静之中看见了它的脸。
这一张脸她太熟悉了。
那一个圆框眼镜,那眼镜之后的眼睛,那绿色的宽松大衣,那凌乱的头发,这一切都是这么熟悉,她在之前就看见过这样的脸。
在二零二二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,在那一个夜晚,在紫罗兰广告公司,在那个电梯之中,当她带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在电梯之中迈开脚步,当她久违地开始跳舞的时候,她在电梯之中看见了那一张脸。
那一张脸被倒映在了电梯的金属外壳上。
——这是属于楊木的脸,这是她自己的脸。
当成为了大人以后应该怎么办?
在以前,楊木时常被问到这个问题,或许是儿时父母问的,或许是那极少的友人问的,很多时候她都想要打个哈哈盖过去,然后等待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听见这个问题。
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,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,倒不如说,哪怕到了现在,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一个大人。
毕竟每个人对大人的界定都不一样。
哪怕是到了现在,楊木都不是很想要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个‘大人’这件事,那些人把成年的岁数划定到一个标准,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应该把什么年龄划定为大人,或许在他们的眼中,到了某一个时刻,某一秒钟,人就忽然成为大人了。
成为大人意味着什么呢?
更多的责任?更多的忙碌?无法再依靠所有人?一切的事情都需要自己解决?自己处理?成年这个词汇实在太过于遥远,并非是没有到达,而是已经过去许久,在成年之后的数年,她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赋予了成年人的概念了。
成年之前的一切好像就和成年之后的一切分开,两个本应该紧密相连的部分就这么被粗暴地切开,成年之后的楊木,步入社会的楊木,这就是‘现在’的她,而并不是什么在学校之中的孩子,这一点确实很难以结算,可这就是事实。
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观察过自己的脸。
她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看自己的脸。
——二零二三年,一月一日。
“你到底是谁!”
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,楊木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问出这句话的,这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人,这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人——绝对不属于人类,哪怕这一张脸再怎么接近自己,它也不是人。
它绝对不是人。
或许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脸的短暂混乱,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,好像那一份意识又一次开始尝试夺取自己的身躯。
“都给我安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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