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燕归巢(1/2)
“你醒了,感觉怎么样?”燕情轻声细语地问道。
燕情在自己与江晚山两人之间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,使他不至于听不清自己的话,又不会因为太过贴近而平添些不必要的暧昧。
“还不错。”他用力地微笑了一下,似乎是藉此表示自己已经无碍。
他静静躺在床上,深吸了几口气,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。
“他们怎么样了?”他第一时间问的是清河城的战况。
这也不奇怪,他再次昏睡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清河的城墙上,身前有他的合作伙伴、他的朋友,还有北境的千军万马。
“还好。”燕情局促地笑笑。
怎么会还好呢?
那样残酷的、血淋淋的战斗,那样宏大却缜密、以至于剑走偏锋的计策,无一不昭示着,这条路若是走下去,免不了会有许多人牺牲。
然而他们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接下江晚山手中的棋子,以身入局,未有半句怨言,哪怕江晚山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,随时可能死去,他设下的棋局也仍未中止,按部就班、前赴后继。
为什么?
为什么毫无来由地、几乎是盲目地信任这个男人,即使他已经半步黄泉濒临死亡?为什么甘愿相信他,这样不惜代价、不计生死地投身于其中?
佛应当是心怀慈悲的,可他明明杀人无数,为何却能有“剑佛”之美誉?
江晚山这个人,就是有这样的魔力——去问任何一个人,大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就像当初燕情看了江晚山第一眼,便在往后的数年间都憧憬着与他重逢一般,无端地相信,无端地渴望。
燕情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的重逢,只是未曾想过,再重逢来得是那样突兀。
这个强大得宛若神一般的男人,竟险些被利刃穿心而死,身如不系之舟,如飘摇秋叶,狼狈不堪、身不由己地跌落在宫中的院子里。
江晚山并非一座神,而是人。
同样的,燕情也是一个人,一个完整的人,一个有血肉有感情的人。
既是人,就不能也不该失去自我、失去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自由,一辈子作为他人的附属品而活。
而作为北境唯一的公主、北境王唯一血脉,也不该这样自私,谋求自身的利益与幸福,而弃北境的子民于不顾。
燕情想,不该这样。
于是她拒绝了留在江晚山的身边,拒绝了为她营造的安稳的生活。
这样偏安一隅,还算得北境的公主么?
她生在北境的寒冬,与暴风雪一同降临,抗击风雪、投身险境,是流淌于血液中、烙印在骨子里的秉性。
这段日子,她见过这世道的不公,见过了太多疾苦,这些事情是她人生前十八年来所从未窥见的黑暗秘密,却遍布北境、大锦的土地,无论哪一方,皆无幸免。
“晚山哥哥,我想回北都、回北境王宫。”她坚定地说道。
“是吗?”他的眼神颇为诧异,在那诧异背后,也透露着些许欣慰。
“不闹着要同我成亲了?”江晚山打趣道。
她哑然失笑,一面捶打着他的身子,一面摆出一副嗔怒的模样,以玩笑的口气贬损着他的坏品性。
他还以颜色,以更为恶劣的玩笑惹她来犯。
一瞬间,两人仿佛回到数年前在锦城东宫的无忧无虑的时光。
——
燕情揉了揉眼,四周一片漆黑,想来是已经入夜了。
冷风透过缝隙倒灌入帐内,冰凉凉地刺在额前。她逐渐回想起来,自己已经与江晚山分别许多时日了。
自风醉楼一别,燕情也时常诘问自己,究竟放下那段就此埋藏于心的感情了么?
大约是没有的。
若是一段感情能够轻易地忘却,那么它原本就不应该被铭记。
江晚山不会与她回北境,她也无法如鸟雀一般终日屈居于笼中,二人就此别过,算是个两全其美的结果。
只是这一别,动如参商,或许唯有到河清海晏、天下太平之日,才有机会得见。
谈何容易。
马车仍是“骨碌骨碌”地行驶在路上,她与韩卉相互枕藉着,东倒西歪地躺在车中。
燕情将韩卉的身子靠在一边,自己侧身坐在另一边,呼吸着帷帐外透进来的冷风。
嗅过风里的味道,她便知,已到北都了。
“公主,当心。”外头传来宛青的低声提醒。
马车旋即慢下来。
燕情撩起帷帐朝外看去,果然,他们距北都已经很近,再往前行约摸十里,便是北都城门。
然而有一伙人拦在城门外不远处,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。
燕情不知这是些什么人,韩景宣却清楚得很——魔宫北方玄天分舵,女土蝠、虚日鼠、室火猪,三人率十几名魔宫爪牙横亘在大道上,似是特意在此等候。
“尾火虎,你这叛徒!”那身形肥胖的室火猪声音洪亮,朗声骂道。
诸如此类的话,韩景宣已经听过不少,他早已对此无感,无动于衷。
韩卉闻声醒来,恰听得室火猪叫骂,她本就道德感低下,自然不甘心韩景宣被人这样骂,在马车内探出身来还击道:“你这肥猪,被人卖了还笑嘻嘻地给人数钱的货,待在魔宫不知有什么前途—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就凭你这几钱脑子,待在哪里也是没有前途的。”
宛青更不用说,他从前就是个杀手,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,遑论道德,道德底线在他这形同虚设。
“肥猪,你们二十八星宿难道是共用一个脑袋的吗?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,没有些新鲜词吗?”宛青不屑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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