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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0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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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兰当初把自己户口迁回来,主要是想要断母子关系,而不是想要以此手段打压自己,这太幼稚,母子间这点彼此能力信任还是有的。

李三江叹了口气,对身旁老者道:“瞧瞧,我曾孙子也是犟的哩。”

老者:“这是自信,自己有本事,确实用不着这些。”

李三江:“有本事的,再有家里推一推、托一托,不是能飞得更高么”

老者:“这确实。”

李三江:“所以,还是怪他北爷爷那边装死。”

老者:“……”

出租车司机开车时,不时通过反光镜看向后头一直跟着自己的车,饶是京里的出租车司机见过更多世面,但看着后车那车牌号,也是不由胆战心惊。

几次他故意让开道,让对方超车,但对方就是不超,只跟着自己。

见状,司机只得通过后视镜,打量起后车座上的两个老人,着重于那个气度不凡的。

到目的地后,老者想要掏口袋,却掏了个尴尬。

李追远把钱付了。

李三江站在路边,看着博物馆,发出一声惊叹:“乖乖,还是这里的味儿正!”

“老哥,我们去过安……”

还没等老者说完,就瞧见自己这个“老哥”跑到入口另一侧的柱子前,伸出双手,将那牌匾抱住。

这模样,看起来有些滑稽。

然后,他看见自己孙子,在“老哥”抱完后,也跟着一起去抱了。

“小远侯,这个多抱一会儿,比派出所更灵!”

“哎,太爷。”

李追远想到了以前自己学太爷这一招,有一次出门前来不及去派出所抱了,干脆和润生一起去抱了一下谭文彬。

老者走了过来,想加入,但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张开双臂去抱,只是伸手在上头摸了摸。

等他收回手,就瞧见先前买红薯的那个高大小伙,上前把牌匾紧紧搂住,还故意往身上擦了擦上头的灰。

安保人员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,向这里走来询问。

李三江笑着道:“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,呵呵,风俗。”

见对方只是抱牌匾,没其它举动,安保人员也是指引道:“同志,那里过安检。”

进入博物馆后,老者真就当起了讲解员。

别的讲解员讲的是历史故事,他讲的是个人经历。

嗯,李三江也是历史的见证者,而且起到了丰富历史视角的作用。

润生凑过来,小声问道:“大爷,有你当初丢下的装备不”

李三江抬腿踹了一下润生:“你家被抓的壮丁会开坦克”

等到了援朝展区,李三江的兴致一下子变得高涨起来,听着讲解的同时,这边瞧瞧那边摸摸。

从先前展区开始,就有参观的游客向这里靠近一起听讲解,等到了持秩序。

讲解完毕后,有工作人员递送来茶水,她是不知道眼前老人身份的,周围一起蹭了讲解的游客也发出了掌声。

如果只是单纯进来看看的话,很容易走马观,摆在这里的是展品,实则展出的是背后的历史。

往外走时,李三江见老者是真累了,劝说道:“先坐会儿歇歇吧,老弟你刚做了手术,身子正虚着哩。”

老者摇头,坚持等走出博物馆,再执拗地拐了弯,这才寻了处地方,坐下来,弯下腰。

那个一直和润生并排走的年轻人上前,拿出药,喂老者服下。

老者舒了口气,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博物馆,转而对李追远道:

“摆在里面的是历史,但未来太大,放不下。他们有的那些,我们以后也会有的,而且会比他们的更好。”

李追远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老者转而抬头对李三江道:“老哥,再赏脸一起吃个晚饭”

李三江:“不是已经两不相欠了嘛。”

老者:“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说这么多话了,我欠你的很多,不好还哦。”

李三江:“嘿,这京里人都这么热情好客么。”

老者:“这证明我们是有缘分的。老哥你先前说,明儿个就要回去了是吧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们这把年纪了,每次见面,都当最后一面喽。”

老者说这句话时,看向李追远。

李三江伸手摸了摸小远侯的头,说道:“成吧,再一起吃顿饭,缘分嘛,不过还是我们请。对了,小远侯,你原本说今晚要去吃啥来着”

进了丰泽园,要了个包间,李追远点完菜后,询问李三江要不要再加些什么。

李三江拿过菜单,翻了翻,罕见地没有说菜贵。

中途,润生去给参加交流会的林书友打去传呼。

开饭前,林书友打车来了。

今日的报告会很成功,大家对超脱于书本之外的“神神叨叨”之事,格外感兴趣。

原本只计划上午半天的,因为反响太好,下午也让林书友讲了。

上午的林书友还有些紧张磕巴,下午他就完全放开了,稿子上的内容讲完了他就干脆讲起自己自小在庙里听到的那些故事。

一进包厢,林书友就激动地与小远哥分享自己今天的经历。

等坐下时,才发觉还有两个外人,其中一个老者,当林书友把目光看向他时,只觉得眼珠子开始发胀,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。

如今的他,与童子关系更为紧密,这意味着,连童子都不敢在这老人面前显圣,甚至不敢流露出气息。

中午吃面时,老者主要和李三江讲话,晚上这顿,老者更多的和李追远讲话。

李三江则专注于吃菜,那葱烧海参和九转大肠,他吃了很多,尤其是那大肠,他很喜欢。

从学习到生活,老者问了很多,李追远也都做了回答,氛围很和谐。

李三江给林书友夹菜,问道:“你咋了,怎么今晚跟个小姑娘似的。”

林书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自打发现这老人的存在后,他就一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,呼吸都有些不顺畅。

润生点了香,一边吃饭一边啃香。

李三江笑着解释道:“这孩子,从小就有这个毛病,别见怪。”

老者笑道:“奇人异士,正常的,肯定不凡。”

李三江:“确实不凡,干活是把好手,只要让他吃饱饭,他能把你从关外一口气背到徐州。”

那位年轻人此时凑到老者身边耳语了一番,老者面露沉思,说道:“让她等着吧。”

年轻人走出了包间。

等这顿饭吃得快散场时,老者端起酒杯:“老哥,来,我敬你一杯。”

“来,来。”李三江站起身,二人碰了一杯。

中午是啤的漱口,晚上喝的是白的,俩老人看起来,都有些微醺。

“老哥你一个人带孩子,不容易啊。”

“哈,别人羡慕我还来不及呢,哪有什么不容易。不怕你笑话,原本想着这辈子一个人痛痛快快过完了,往棺材里一躺,土往身上一埋,怎么着也算这辈子没白活。

等遇到我家小远侯啊,我才发现有个伢儿在身边,这感觉真好。

有时候我都觉得,不是我在照顾伢儿,是伢儿在照顾我。”

“小远确实是个好孩子。”

“那可不,咱也得谢谢他们,生了不养,白给我捡了个大便宜,哈哈哈!”

老者面露苦笑。

李三江像是真喝醉了,身子摇了两下,嘟囔道:

“这么好的伢儿,真狠心,说不要就不要,也不看看也不瞅瞅,我也真好奇,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家,家里是不是都是生的龙蛋凤凰蛋,扯摆到天上去。

伢儿现在虽说在上大学,但已经在实习了,再过个几年,伢儿自己混起来了,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捧臭脚,再凑上来,也就不稀罕了。

老弟,你说,是这个理不”

“老哥说得没错。”

两个老人又互相敬了一杯,李三江似是喝高了,瘫坐在了椅子上。

老者手里转着空酒杯,目光落在少年身上,看了很久。

最后,还是闭上眼,站起身:“老哥,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宾馆。”

李三江摆手道:“不用麻烦,我们自己回去,我待会儿还要在外头走走吹吹风,舒坦。老弟,你先回吧,注意身体,咱俩年纪都不小了,你也少喝点酒少抽点烟。”

说罢,李三江就从兜里掏出烟盒,给对方递了一根,两个人老人凑在一起,把烟点了。

李三江把火机放进老者口袋里:“你的火机,还你了。”

“老哥,你留下做个念想吧。”

“哪里用得着它啊,念想,我早就有了,呵呵,嗝儿!”

老者离开了包间。

李追远坐在原位,帮润生夹菜,给饭桌清盘。

林书友头枕在桌上,不停喘着气,这身上的压力,这会儿可算是消失了。

若不是李大爷在这里,阿友真的很想问问小远哥,刚刚那位到底是哪路神仙,能把白鹤童子压成这样。

而且,林书友能察觉到,对方并不是在刻意做什么,人家大部分时候注意力都在小远哥身上。

靠坐在椅子上的李三江从口袋里掏出钱,指了指外头:“小远侯,去结账。”

李追远:“账应该已经结了。”

李三江把钱放面前餐桌上,扭头,用醉醺醺的眼看着少年,说道:

“那你去送送你北爷爷。”

……

李追远走出饭店,往外走了一段距离,天桥下的树荫里,他看见了那道身影。

北爷爷身边,还有一个头发白的老妇人,眼眶泛着红,正对北爷爷抱怨着什么。

北爷爷站在那儿,没做解释,只是任凭老伴儿对他进行发泄。

旁边年轻人见状,只能提醒首长刚做好手术。

“他刚做好手术,就抽烟,喝酒,人也见到了,却不准我见……”

这时,李追远的身影出现,在距离两位老人几米处,停下脚步。

老妇人先是一愣,随即面露惊喜,正欲扑上来时,北爷爷咳了一声。

老妇人闭上眼,咬着牙,深吸一口气,走上前,将少年搂住:

“这孩子,真是想死我了,想死我了!”

老妇人流下眼泪,然后用手抚摸少年的脸,仔细端详着。

其实,李追远和北奶奶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,哪怕是李兰病情没那么严重时,他们的小家也只是和北爷爷家维系着最低程度的接触与交往。

相较而言,自己的那些堂哥堂姐们,与北奶奶更为亲密,也更经常能看见与陪伴。

但此刻的思念之情,却不是假的。

毕竟,自己那个为情所伤的可怜父亲,已经把自己彻底放逐进工作中了。

两个老人把对儿子的思念,也挂靠在了自己身上,再加上越是不可得就越是渴望,以及那很经典的“远香近臭”。

李追远任由她抱着看着,面容平静,挂着含蓄的淡淡微笑。

他的内心,确实没什么波动。

换做过去,他会对自己内心没有波动这件事而感到消极与无奈,会有一种无法进行正向真实情绪表达的挫败感。

现在,他没有了。

既然没那么深的感情牵挂,也就没必要刻意强迫自己。

老妇人扭头看向老者:“就不能带孩子回去住一晚,我给他亲自做点吃的……”

老者:“你先去征求她的同意。”

老妇人用力咬住自己嘴唇,眼里流露出一抹厉色。

北奶奶很恨李兰。

李追远认为,北奶奶恨得对,也恨得理所应当。

自己那个父亲,无论是在丈夫角色还是父亲角色上,都表现得无可挑剔,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被玩弄感情也就罢了……他是被摧残了感情。

可以说,站在北奶奶的立场,他最疼爱的小儿子,就是被李兰给亲手毁了。

老妇人将一张纸,偷偷塞进李追远的口袋,把自己的脸与少年的脸相贴,故意在少年耳边压低了声音道:

“我的孙子,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,记得给奶奶打电话写信,奶奶帮你,咱们瞒着那个只会认死理的老头子,也瞒着你那个恶毒的妈!”

“嗯。”

“呵呵,好孩子!”

老妇人破涕为笑,这一声简单的回应,给了她极大的安慰,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是一种救赎。

其实,李追远能看到,北奶奶的这一小动作,北爷爷是看到的,但他这次故意把头撇过去,装作没发现。

北爷爷:“我们走吧,孩子明早还得赶飞机回去。”

老妇人很是不舍得松开手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
李追远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渐渐离去。

旁边路上,那辆小轿车一直缓缓跟在他们身侧。

等到北奶奶回头再也看不见自己后,李追远才转身,准备离开。

他的内心,自始至终都毫无波澜,但难得的是,并未因此产生什么反感。

这亦是一种巨大的进步,从负数变为零。

自从自己把自己变成心魔镇压了本体后,危险系数是增高了,但病情对自己的影响,也降低了。

李追远挺享受这种感觉。

刚走没几步,少年就停了下来。

天桥上,站着一道女人的身影。

“小远”

来人,是李兰的秘书,徐阿姨。

李追远一直觉得,李兰能选择徐阿姨当自己的助手,是看重了徐阿姨同是南通人的出身。

有徐阿姨做中转,可以帮李兰隔绝掉与自己家乡和家人的联络。

爷爷奶奶每个月的赡养费和逢年过节的礼物,应该都是徐阿姨负责的,包括接听来自家乡的电话。

李维汉和崔桂英,早就分不出自己女儿的声音了。

徐阿姨走下天桥,来到李追远面前,问道:

“小远,刚刚那两位是”

“你认识,但你刚刚不敢出来。”

徐阿姨面色一怔。

李追远:“李兰现在不在京里是吧。”

“你妈妈去参与一个新项目去了,但她知道你要来京里,就让我来……”

“恶心我”

徐阿姨抿了抿嘴唇,这一刻,她确认了,在这个少年身上,她感受到了和自己上司一模一样的压力。

“小远,刚刚的事我不会……”

“你瞒不住她的,你没有信心对她撒谎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原原本本告诉她吧,没关系的,她听到这件事,会开心的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这时,徐阿姨腰间的传呼机响了,她低头看了一眼,说道:“小远,你妈妈问你,是否愿意和她通电话。”

前方就有一个报亭,李追远走了过去,徐阿姨跟了上来。

李追远看着她。

徐阿姨拿起话筒,拨出了号码。

很快,电话那头被接通了。

徐阿姨将话筒递给李追远后,自行走远。

报亭老板则抵着脑袋,在那儿打着瞌睡。

李追远:“喂。”

李兰:“呵呵,连‘妈妈’都不叫了么”

李追远的目光落在报亭外摆的故事会报纸上,有新的也有老的,少年伸手拿了好几份,打算带回去让太爷明天在飞机上看。

将报纸放到台面上,示意报亭老板数一下算钱,顺便抽空回答了一下李兰的问题:

“你觉得,一个连病情都无法控制住的失败者,配我叫她一声‘妈妈’么”

“我的儿子,妈妈是真羡慕你啊,还能在心底保留着那份不切实际的梦想与期待。你知道么,有些东西,不仅看起来很美丽,它们剥落时的声音,也会更加动听。”

李追远对报亭老板问道:“多少钱”

报亭老板数好了份数,算好了钱,指了指电话,提醒道:“你电话还没打好。”

李追远将一张钱递过去,又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徐阿姨:“电话费她来结。”

“好,我给你找零,小伙子,你这是在和谁打电话啊”

“我妈。”

电话那头,李兰,忽然沉默了。

李追远伸手接过找零的同时,对着话筒说道:

“李兰,你的无能,让我感到恶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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